那是小雲自己都不曾走過的一條街道，如今她竟有了膽量想要與秦流素一同闖闖看。

如果小雲不曾告訴過秦流素，這城東的街道是怎樣一條街道，秦流素反而也就能如履平地般走在這裏了。

可恰恰因為小雲那樣一說，秦流素反倒是心裏先覺得的害怕了。

“小雲……”秦流素正要與小雲講話，道路中央卻忽然沖出一輛馬車，劈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，直往秦流素這邊壓來。

秦流素躲避不及，眼看著自己就要被撞上，她嚇得直閉上了眼睛。

卻在此時，一人“呼”地飛進道路中央，攔腰便將秦流素抱住，然後又一個踮腳，“唰”地一聲，在馬車飛速駛過之際，抱著秦流素飛上了數尺高的空中。

秦流素睜開雙眼，努力想要看清眼前這不可思議的情景，卻發現，抱著自己的，似乎是一個在哪裏見過的人。

此人正是獨孤翼，準確的說，是那個換了第二張假臉的獨孤翼。

“是你？”獨孤翼可是從來沒有忘記秦流素那張臉，想著前不久拜這小姑娘所賜的令自己難以忘懷的那一次尷尬場景，獨孤翼滿是嫌棄的將抱在懷裏的秦流素扔在了地上。

“哎喲！”摔得秦流素整個腰身屁股都疼得不行。還沒等弄清楚情況，獨孤翼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裏。

秦流素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關節，哭笑不得，不知是該感謝這個人還是罵這個人。

等到小雲從不遠處趕了過來將她扶起，兩人便也立即打道回府了。

“奶奶，您要和我說什麽。”安文昭滿是好奇地問安老夫人。

“昭兒啊。”安老夫人喝了口茶。

“昭兒，你說奶奶疼你不？”

“當然了，奶奶，我是您的寶貝孫子，您不疼我疼誰啊。對哦，您還可以像疼我一樣疼秦流素。”安文昭樂滋滋的說到。

“昭兒啊，你是我方家的獨苗，奶奶自然疼你啊。所以呢，為了你的幸福，奶奶都給你籌劃好了。”

“什麽？奶奶您籌劃好了什麽？”

“奶奶的意思是，等秦流素進了宮，你就把曉君娶回來，以後你妹妹當上個娘娘妃子啥的，她也好照應著你，讓你以後仕途順利……”

“奶奶！”安老夫人話未說完就被安文昭打住：“你說什麽呢，怎麽能讓秦流素進宮呢？那皇宮是個什麽地方，那裏哪是秦流素能去的地方啊？”

安老夫人的一番話讓安文昭再也坐不住了，他極力地反對讓秦流素進宮。

“昭兒，奶奶知道你疼你妹妹，但奶奶是為了你好，你要理解奶奶的一番苦心啊。奶奶找人算過，秦流素那丫頭命中帶煞，她不能留在咱們家，對你不好。”

“奶奶！這種話怎麽能信呢？秦流素她那麽好誰都知道。不能讓她進宮的。”說到這裏，安文昭心裏止不住的難受，讓秦流素進宮比要了他的命還有令他痛苦。

“奶奶，不能讓秦流素入宮，堅決不能，想想當年，要不是因為那小皇帝，我妹妹又怎麽會……”說到這話時，安文昭幾乎是要急哭了的。

“昭兒你快打住！”聽到安文昭這話的安老夫人急了：“這話可不能再說啊，萬一傳到皇上的耳朵裏，你恐怕連命都沒了呀！”

“不行的奶奶，昭兒求您了，不要讓秦流素入宮，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您！”

聽了這話。安老夫人嘆了一口氣，對安文昭說到：“昭兒啊，不是奶奶非要這樣，但為了你好，奶奶願意當個罪人，你不想讓秦流素進宮，可以。但是，你得聽老人奶奶的話，把曉君娶回家來。否則，奶奶就只能送秦流素入宮了。”

這樣兩個選擇，無論讓他選哪個，都是比要他的明還要令他痛苦萬分的。

“我娶，我娶曉君為妻，只要您把秦流素送回爹娘那兒，我就把曉君娶回來。”安文昭這次沒有猶豫，也沒有再拒絕。

他只知道，只要能保護好秦流素，讓他娶王曉君為妻他也是願意的。

安文昭跑到了西苑那個花園裏，在等到秦流素回來的那一刻，她、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坐了多久。

“哥，你怎麽在這。”秦流素笑著朝他走來。

安文昭不說話，他只看著這個天真活潑的小丫頭。

她不知道，她的後半生差一點就要埋葬在那茫茫皇宮裏了。

她不知道，他已經選擇了別人而不能再與她廝守了。

“哥，你怎麽了。”見安文昭有些反常，秦流素忽然沒了笑容。

他不說話，因為他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
安文昭只看著秦流素，伸出手來將她額前有些淩亂的頭發別在了她的耳後面，接而便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。

秦流素也不說話了，她就這樣靜靜地被安文昭圈在懷裏，這也是他給安文昭的最好的答案。

秦流素回房的時候，丫鬟小雲已經在門外等候。

“小姐去哪裏了，到現在才回來。”

“我……我就在園子裏轉了轉。”聽到小雲這樣問，秦流素有些心虛。

“你呀，就別遮遮掩掩了，我都看到了。”小雲笑著逗秦流素道。

秦流素不說話了，只紅著臉躲進了房裏。

不一會兒，小雲又在外面輕敲著門對秦流素喊到：“小姐，老夫人有事喚你過去。”

“小雲，你又打趣我，我才不信你！”秦流素以為小雲只是在逗她，只坐在房內笑道不肯出來。

“我沒哄你，不信你自己出來看。”

聽罷這話，秦流素立即跑了出來，正好看見傳話丫鬟遠去的背影。

小雲正倚著門框，一邊玩弄著手上的帕子，一邊笑著對秦流素說：“老夫人在正廳等你，你快去吧。”

“真是個沒腦子的傻丫頭。”看著秦流素急忙趕去的形容姿態，小雲不禁搖了搖頭。

秦流素急匆匆趕到前廳的時候，安老夫人已經坐在那邊等她了。

同樣讓秦流素註意到的，是坐在旁邊的王夫人。

“奶奶，您……叫我？”

“老夫人，那我就先回府了，我下次再來拜訪您。”此時王夫人正向安老夫人道別。

“那老婆子我就不送了，阿香，你去送送王夫人。”

“是，老夫人。”說罷，阿香便帶著王夫人出去了。

安老夫人繼續坐了下來，喝了口茶，對秦流素說到：“秦流素啊，你坐下。”

秦流素聽了，便也在一旁坐下了。

“秦流素，你好好坐著，且聽我這老婆子說件事與你聽。”安老夫人慢言慢語地對秦流素說到，語氣也比平時少了些強硬。

“奶奶，您說就是了。”秦流素回道。

“秦流素啊，我這老婆子呢，做人要強，之前對你態度強硬了些，也希望你不要怪我。我這一生從沒請求過人，今天喊你過來呢，是想請求你答應我這老婆子一件事，也算了了我一樁心願。”

“奶奶，您之前那樣做我也是能理解的，從沒有想過要怪您。您有什麽事直接說就是了，秦流素能做到的都應了您。”

“好孩子。”老夫人笑了笑，對秦流素說：“你剛才也看到了，我把王夫人請了過來，正是在與她商量你哥哥和曉君的婚事的。”

“我哥哥和……王小姐的婚事……”聽到這個消息，恰如晴空霹靂般打在秦流素的身上，生疼生疼的。

秦流素從不曾想過，上次王威一家人的到來，並不是兒戲，王曉君與安文昭的那一番口角，也並不是他們最終的結果。

而這位安老夫人，才是他們倆婚姻的堅定維護者。

“秦流素啊，奶奶想要請求你的是，讓你入宮。”

秦流素正沈思，可老夫人的這一句話，又一次將她打回了現實。

“我才不要入宮呢。”秦流素不禁回想起不久前與小雲談笑時自己說過的一句話。

上天似乎與她開了個大大的玩笑，一是她的哥哥，那個對她萬般寵愛，逗她開心，給予她溫暖懷抱的哥哥，即將要娶別人為妻了。

“秦流素啊，奶奶知道你可能不大願意入宮，這也是奶奶的顧慮。可奶奶還是希望你為你哥想想，昭兒對你怎樣，你是知道的，等他將來成家立業，在朝為官，他的仕途順利與否，也全憑你這個在宮裏的妹妹給他的幫扶啊。！”

安老夫人竭盡全力地想要說服秦流素入宮，可此時的秦流素已經基本聽不進去了。

她的哥哥要娶王曉君為妻已然成了不可改變的事實，這也是對她打擊最大的。

細思一番，就算安文昭娶得人不是王曉君，也會是別人，但怎麽都不會是自己，他只是自己的哥哥，不管自己進不進宮，她都還是自己的哥哥。

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的秦流素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麽。

“奶奶，我答應您，入宮。哥哥對我那般好，我總要報答他的。”

未待秦流素說完，只聽到她同意的那一刻，安老夫人就已經得意地笑了。

“好孩子，奶奶在這兒替你哥哥謝謝你了。”

秦流素全聽不進去安老夫人在說什麽了，她只覺得心裏麻麻的，有些痛，有些癢。

“好孩子。”安老夫人喚了秦流素一聲，見她沒有反應，卻又叫了一聲：“秦流素！”

秦流素擡起頭：“奶奶，還有什麽事，您說。”

安老夫人笑了笑，又對秦流素說到：“好孩子，奶奶還想請求你，這件事暫時先不要告訴你哥哥，等到了時機，奶奶自己跟他說。”

“秦流素知道了，奶奶。”秦流素也一並答應了。

“好，奶奶謝謝你。玩兒一天，想必也累了，你快些回房休息去吧。”

說罷，秦流素也就應了聲，自己回房去了。

這樣一個夜晚對秦流素來說自然是難以入眠的。她躺在床上，時而想著哥哥安文昭與王曉君拜堂成親、為她掀開紅蓋頭的情景，時而又想著自己進了皇宮那樣一個陌生地方的情景。

時而想著爹娘在無憂鎮家中期盼她回去的場景，時而又想著碧蓮拉著她的手走街串巷玩鬧時的情景。

這一幕幕，都像是白日做夢一般，一遍遍劃過她的腦海。

她忽然有些懷念以前在無憂鎮流浪的日子了，偶爾的好心人饋贈、偶爾能夠吃飽穿暖的喜悅。

和討飯的乞丐小孩兒一起玩游戲，一起分享食物……

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憶。

秦流素又不知什麽時候就睡著了。她只知道，她沒有聽到那熟悉的貓叫聲，沒有等到哥哥的到來。

她只是一邊懷念著哥哥溫暖的懷抱，一邊將它帶入了夢鄉。

而此時秦流素的門外，安文昭正安靜地站著。他早已經悄悄地來到了這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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